女友沈嘉（十七）
作者:spllppy123
北京的交通拥堵已经跻身世界前五。
如今你如果和朋友约个时间在哪见面，那么坐地铁肯定比坐车出门要准时。
即使这样，人们还是一个个挤破头地急着买车。
计程车里收音机中的交通广播正在报导着路况。
看着停在身边一动不动的车海，心里莫名地烦躁。
「週六上午十一点，朝阳门ＣＯＳＴＡ咖啡。菱蕊会在那等你。去不去是你的自由。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是王丽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同时留给我的，还有无数的疑问。
车开到朝阳门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
我甩给司机师傅一张１００元让他不用找了。
结果司机指了指计价器，居然还差５块。
我有点不好意思又给司机补了５块钱。
ＣＯＳＴＡ咖啡就在临街。
从落地窗望进去，店里已经有不少客人。
年轻的情侣，穿着职业的商务人士，背着登山包的老外。
客人的类型并不固定。
我注意到，就在窗边的一个座位，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注视着我。
在我面前的女孩和我一周前在照片里看到的不同。
没有了浮夸的卷髮，没有了开心的笑容。
取而代之的，是简单的披肩直发和忧郁的眼神。
看到我，她微微翘起嘴角报以一个微笑。
可这微笑却显得有些僵硬。
我们面对面坐着，气氛有些尴尬。
那句「你还好吗」
谁也没能先说出口。
她知道我过的并不好。
而她的眼神彷佛也说着她并不好。
「好久不见」
最终还是我先开口了。
「是啊……好久不见」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你。」
「我也是……」
「世界真是小啊。没想到你干姐姐居然是我同事。」
菱蕊听我提起王丽，突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下头。
「对不起……「「嗯？对不起什么？「「……我不该让姐姐跟你说那些的……」
「那你为什么要让她告诉我？！啊？你有什么权利监视我的生活？」
「对不起……」
菱蕊没有还口，只是一味地低着头道歉。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我猜她可能快要哭了。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说对不起能让我的生活回到以前那样吗？如果你不希望我和沉嘉在一起当初你为什么要帮我？既然你当时都选择离开了现在又来找我干什么！？」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
心里压抑的愤怒这时候都涌了上来。
虽然我知道这其实和菱蕊一点关係都没有，但此时我却想把沉嘉和她老闆的事情全都怪在菱蕊身上。
好像这样我就能轻鬆一点。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时候的菱蕊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指尖流下。
旁边的人都在看我。
还有个老外似乎已经准备站起来了。
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弄哭一个女人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看到菱蕊哭了，我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这个当年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却没有要求回报的女孩。
现在却被我训斥得坐在咖啡厅里哭泣。
一股强烈的罪恶感瞬间替代了刚才的愤怒。
「擦擦吧。」
我掏出随身带着的手帕递过去。
「是我不好，说得太过分了。」
菱蕊默默接过手帕擦拭泪水，然后带着红红的眼眶努力地微笑着对我说：「没关係的。」
「我的事你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说说你自己吧。这么多年没见，过的还好吗？」
菱蕊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低着头半晌没有出声。
搞得我也有点尴尬。
突然，她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股坚毅，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我说道：「我离婚了。」
记得上一次和菱蕊分别的时候，我尚未为人夫，她亦尚未为人妻。
那时的我们心中都还装着另外一个人。
谁想到，重逢时的我们，一个正在婚姻崩溃的边缘，一个已经离异。
后来菱蕊告诉了我她这几年的经历。
几乎是与我同时，菱蕊毕业后很快就结婚了。
但是好景不长。Z.COM
菱蕊父亲的几位靠山因为严打纷纷落马。
菱蕊的父亲算是比较有远见，在火还没有烧到自己的时候就带着家人移居美国，只留下菱蕊一个人在国内。
但是，菱家没了靠山，很多项目不是停工就是被查，生意大幅缩水。
菱蕊的丈夫家也受到了冲击。
为了儘量与菱家脱开关係，对待菱蕊的态度也越来越差。
最终，这段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婚姻在维持了短短一年之后就走到了尽头。
菱蕊则随父母去了美国。
「我后来回国来找姐姐玩，偶尔听姐姐提到你的名字，才知道你们竟然是一家公司的同事。我忍不住好奇就向姐姐打听了你的一些事……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监视你的！」
「我相信你。再说了，就算真是菱大小姐想要监视我，那也是我的福分啊。」
我戏谑地想要掩饰尴尬，但从菱蕊的脸上我意识到我又无意地伤害了她。
「当年分别的时候，恐怕我们谁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再会。」
蕊感叹道。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
我衹是实话实説，我确实不知道。
「当年你那么拼命，没想到现在会变成着这样……」
「我才应该道歉。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却没能把这段感情维持好。」
来见菱蕊之前，我其实犹豫了很久。
最担心的问题就是觉得自己辜负了当年菱蕊的一片苦心。
我觉得我没有脸面去见她。
无论是她爲我付出的金钱，还是一片痴心，到头来换来的却是一场空。
菱蕊再次陷入了沉默。
过了会儿，她突然问道：「你还爱她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自从上次在办公室目击了那一切以后，我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
不，或许是我不敢去思考这个问题。
我害怕我得出的某个答桉会将我一直以来的感情和付出全部否定。
会把至少表面看上去的平静生活打乱。
见我没有回答，菱蕊继续説到：「你犹豫了，你犹豫了对不对？」
菱蕊突然变得有些激动。
「你动摇了，对不对？你不再像以前那么坚决了。」
「我……」
「她一次又一次的背叛终于让你动摇了对吗？」
我从没见过如此咄咄逼人的菱蕊。
她睁大的眼睛甚至让我有些害怕，我衹好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菱蕊连珠炮般的攻势似乎持续了很久。
我衹是一直保持着沉默。
完全没有回嘴的余地。
后来，菱蕊也沉默了。
当我再次抬头时，才发现菱蕊竟然瑟缩在沙发上抱着双臂剧烈的颤抖着。
泪水已经浸湿了她的领口。
「宏……」
菱蕊用颤抖的，近乎哀求的声音对我説。
「算我求你了……离开她吧……就算爲了你自己也好。和她在一起你衹会更痛苦的……」
「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知道吗，其实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虽然我总是告诉自己你衹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过客。可是结婚后我才发现我非但没有忘记你，对你的思念反而越来越重……直到离婚那一刻，我发现竟然不觉得难过，甚至还有一点点欣喜。那时我才意识到，一直以来我心里装着的都是你……」
沉默。
又是沉默。
三年前分开的那天，纵然有千分不捨，我却没有爲选择沉嘉有一丝犹豫。
就算是一个月以前菱蕊对我説出今天这番话，我也不会爲之所动。
但今天，我对沉嘉的感情第一次动摇了。
虽然深知自己现在没法保持足够的理性，但头脑中却不自觉地将沉嘉曾经的出轨与菱蕊做比较。
「让我考虑一下吧。」
这是我离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等你，直到你有答桉，我会一直等你的。」
背后传来菱蕊的声音，我没有回头。
因爲回了头，我可能就没法独自一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