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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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一打鱼小船泛舟黄浦江上,由西向东划向对岸的陆家嘴。

船舱内,坐着小凤和欧阳云月,船头,站着杨杰。

欧阳云月依偎在小凤身旁,俩人十来年要说的话像是黄浦江的细浪一层又一层,滔滔不绝。泪水与笑声穿插在每人的往事中,弥补俩人曾经缺失的情感。

时间是生命的主轴,也是生命过程的见证,小凤看到当年的小姑娘已经是亭亭玉立,花季如约,心中的苦、累全抛脑后。动情处,她紧紧搂着欧阳云月,就像十年前搂着那个小姑娘一样,让爱的波涛一遍、一遍拍打心房。

十年的悲歌足以唱衰青春的活力,让年轻人老态龙钟。但小凤是幸运的,华神医一家在她即将滑向深渊伸手拉住,并给予极大的帮助照顾,一朵凋零的花就这样重新沐浴生命的阳光,吐露芬芳、绽放艳丽。

十年的变迁同样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现今英姿飒爽,为民族的解放事业冲锋陷阵。

欧阳云月本来还忌恨华家阻止她见嫂子,听了嫂子讲述的经过,不由对华家产生敬意。她爱她的哥哥,也爱她的嫂子,这俩人都是她生命中的至爱亲人,她从未奢想能够再见嫂子,不经意间,命运给了她最大的赏赐。

“小月,算下来你今年应该是二十二岁,有婆家了吗?”

“没有,现在战事吃紧,我没有心情谈这些。”

“也该考虑了,我妈生我时才十七岁,她在你这个年龄我都五岁了。”

“嫂子,我是军人,军人当以报国为先,同事是有人结婚生子,但咱爸以‘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给我兄妹起名,含义深刻啊。”

“我知道他老人家的拳拳之心,只是饭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场、一场打,结婚也不会影响你抗日救国。”小凤忽地凑近欧阳云月,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小月,你觉得杨杰这人怎么样?”

欧阳云月“咯噔”一下,明白嫂子意思,脸顿时发烫,飞起一片彩霞。“杨科长当然不错,除我哥之外,他也算是真男人。”

她的声音比蚊子的嗡嗡声还小。

“那就好,嫂子打算做这个媒,把杨杰介绍给你。”

“不行、不行。”欧阳云月急得直摆手,“我们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杨杰今年二十六岁,论长相、论才干哪点配不上你?”

欧阳云月叹口气,“嫂子,不是他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他。再说他可能还恨我呢。”一想到在新京到北平的列车上差点杀死杨杰,仍心有余悸。

小凤听了欧阳云月的讲述,笑起来,“你呀,真是一个孩子。他也和我说起这事,不过他可不像你,一直夸你警惕性高,武功了得。”

“真的?”欧阳云月瞪大眼睛,接着叹气,“我可没他说的那样好,否则也不会被刘文津骗一路。”

“小月,谁还没有犯错的时候,杨杰打小就是孤儿,穿百家衣吃百家饭,最懂得艰辛,他还特别义气,这么大的男人讲到他的几个兄弟被鬼子杀害,哭得跟泪人一样,这种重情意、知温暖的男人你打着灯笼到哪找去。”

欧阳云月忍不住瞥了眼站在船头的杨杰。也奇怪,她原来没有往这方面想,经嫂子一说,杨杰的优点还真是多得数不过来。

“你倒是说话啊。”小凤一旁着急了。

欧阳云月羞得闭上眼,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嫂子,不带你这样的,人家不说话就是同意嘛。”

小凤高兴的在欧阳云月脸蛋上轻轻拧了一下。

姑嫂的对话随风飘进杨杰的耳朵,但他只听见前半段,后面的低声细语他没听见,隐约感觉是在说自己。

他没有去揣摩她们说的内容,他在想下一步的行动。

傍晚,萧东来到徐招娣家向他传达上级领导的指示,大光明电影院营救事件后,为了杨杰他们的安全,上级领导考虑HP区情况复杂,敌特耳目众多,特地在陆家嘴的烂泥渡路为他们选择了一个安全的隐蔽点。

陆家嘴一带有许多外商企业,像英国人的祥生铁厂、日本人的黄浦造船所、日华纱厂、英美烟厂等,民族资本也在此兴办造纸厂、火柴厂等。大量制造业的产生,也催生了地区的繁荣,全国各类土特产均以此为集散地,形成相当规模的商业街。与西边的市区商业群遥相呼应,促进大上海的经济蓬勃发展。

杨杰他们的隐蔽点离北码头很近,遇到紧急情况可以迅速从水、陆疏散。

杨杰对上级领导的细心安排非常感激。尽管身在他乡,他一点也没有感觉孤独,有组织的安排和萧科长的帮助,他的身心也获得极大解放,加上一天三次的汤药,年轻的身体恢复极快,功力也恢复了八成。

萧东告诉他,“红岩村”(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与军统戴笠达成协议,由地下党继续派人与欧阳云月合作,配合“佩刀”破坏敌人的“秃鹫计划”。

这一光荣神圣的使命责无旁贷落在了杨杰身上。

萧东科长的话激励了杨杰,身上的热血澎湃出宝剑出鞘的杀伐之声。

作为革命者,他从不怀疑自己的信仰以及打倒日本侵略者的决心,大毛、二毛的死更令他对日本人有着血海深仇。

此刻,黄浦江上的寒风侵袭他的肌肤,他依然昂首挺立,不畏东南西北风。

他默想,上级领导把如此艰巨任务交给自己,纵然是粉身碎骨,也要完成。自己这条命已经不是自己的,是国家和民族的,只要一声令下,刀山火海绝不回头。

望着黑沉沉的江面,他忽然感到一丝凄凉。

他没来过上海,但对黄浦江却不陌生,他很想像前人那样荡桨江面,仰卧船舱,目对星空,写下“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注:清代诗人查慎行所著)这样沉博绝丽的华章。

可惜,大好河山被强盗掠夺,华夏儿女不仅不能享受祖先遗留的壮丽河山景致,反而因为反抗被强盗抓捕、砍头,何等哀哉。

小鬼子,等着瞧,真正的国人是不会忍受侵略者强加给的苦难,我们会用你们的血来洗刷屈辱,把你们赶出我们的每一寸土地。那时,我会光明正大来到上海,看看美丽的东方明珠。

他嗽了下嗓子,脱口吟诵南唐后主李煜的《渔父》。

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队春。

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几人。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

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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