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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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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功名在天人交战。

他非常清楚,打开这扇门,意味着他将从此迎来新的人生,他会成为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他还将告别单身男人的世界,用肩膀扛起一个小家庭的幸福、快乐。以后,他不能再天马行空,必须承担社会赋予的责任。

思考了一会儿,他终于做出决定。

门把手缓慢转动着,门被轻轻推开。欧阳功名坚定地踏进屋里,打开灯。

这一步,他已经把伦理道德、家庭责任统统装进脑子,誓以一生延续爱的火种、誓以一生呵护胡莲香,为了这个深爱他的女人,他愿意毫无保留地付出所有的爱。

胡莲香确实累了,欧阳功名粗重的呼吸、灯光没有惊扰她的睡眠,她盖着一床大红绸缎被面的被子,一条胳膊露在被子外,乳白色睡衣卷在小臂处。

她微侧着身,性感的香唇吹气如兰,弯曲的秀发散乱在枕头上、床上,如同瀑布奔腾而下,凝脂般的肌肤衬托着她花儿一样的年华。

欧阳功名看呆了。

即使现在是达芬奇的《蒙娜丽莎》,也无法让欧阳功名如此专注、如此欣赏。

咦,她似乎在笑。

是梦境中邂逅的惊喜?还是俩人心灵的感应?

欧阳功名心猿意马,原始的冲动如浪潮般急速在内心翻滚,血液在体内似脱缰的野马狂奔。

他慢慢俯下身。

忽地,他皱起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直起腰,默默看向窗外,似乎开始犹豫不决。

胡莲香翻了个身,把他吓一跳,他立刻做出决定,向门口走去。到门口,他依依不舍回过头,像是遗落了一件宝物。

胡莲香没有醒。

他索性倚在门旁,双手抱胸,一脸陶醉凝视着胡莲香。

良久,他关上灯,关好门。

躺在沙发上,他暗暗自责。

国难当头,这条命已经交给国家,岂能改弦易辙,即使能活到战后,在迎取胡莲香前也要先去五姑娘家告知,同时还要在欧阳家设立五姑娘牌位,承认五姑娘是他欧阳功名第一任正室,这是对五姑娘的尊敬、感谢和歉意。

另外,现在与胡莲香结婚绝对不合时宜,这不是爱胡莲香而是害了她。毕竟作为刀头舔血的谍报人员可以说是有今天没明天,万一自己发生不测,会让胡莲香整天以泪洗面不能自拔。

被感情伤害的心远比被刀划破的肌肤疼痛万倍。

欧阳功名说服了自己,不再纠缠情感。

他眼皮开始发沉,朦胧中一个疑惑闪进脑海:桥野龙一为什么让妹妹停留在北平那么久,他难道在玩什么鬼花招?

桥野龙一没有玩计谋。真正原因是欧阳云月失踪了。

几天前,当西木秀村惊慌失措跑来找桥野龙一,报告欧阳云月和刘文津失踪,他不以为然,认为欧阳云月只是陪刘文津去珠市口眼镜店取配好的眼镜。直到负责一路监视欧阳云月的宗庆大江回来报告,说几个身着灰大褂的人把他们堵在门口,紧接着被押上一辆汽车驶离。

桥野龙一得到宗庆大江报告极为光火,立刻多方联系,经过三天时间,终于在华北行政公署下面的北平侦缉队查到了欧阳云月和刘文津。

事发原因令他哭笑不得,原来侦缉队的便衣把东北口音的刘文津当作被通缉的杨杰,从灯市口一直跟踪到珠市口,最后将二人堵在眼镜店里。

欧阳云月和刘文津被捕后没有马上被提审,抓捕他们的几个侦缉队队员又被上司叫去执行别的任务,俩人被临时关押在德胜门外的拘留点。

由于关押时,交接双方都没有办理手续,只是说当天就把人犯提走。可这一等就是三天,期间,刘文津每天都大叫冤枉,要求见监狱长官解释,却没人理睬。

若非桥野龙一追查,欧阳云月和刘文津不知得关到猴年马月。

一列开往上海的火车“咣当、咣当”奔驰在华北平原上,欧阳云月和刘文津并排坐着,窃窃私语。

俩人到底年轻,三天的牢狱没有让他们疲惫,刘文津唯一的变化就是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

“我们去哪儿找平乡太一郎?”欧阳云月问。

“车到山前必有路,肯定能找到他。”刘文津自信地答道。

“说得轻巧,我们坐牢的三天,人家记者招待会早就开完了。”

“好吧,既然你那么着急,我不妨先告诉你。我有个大学同学,毕业后在上海一家日本人的药行工作。这家伙上班没多久就有一张关系网,昨天我和他联系上,你猜怎么着,他居然也知道电影《雪人》新闻发布会的事,更巧的是,他说发布会被推迟了,我当时就叮嘱他给弄两张请柬,到时候我们就以记者身份混进去。”

“你昨天什么时候和他联系的,我怎么不知道?”欧阳云月疑惑地问。

刘文津狡黠地眨着眼,“你老是不信任我,我懒得和你说。”

“好,就算能进去,武器呢?我们不会赤手空拳去杀他吧?”

“你摸摸这。”他指着自己的腰间。

欧阳云月见刘文津不似玩笑,佯装掏裤兜,手背顶在刘文津腰间,硬邦邦,果然是枪。她吃了一惊,自己与刘文津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居然不知道枪是怎么来的,不由狐疑地望着刘文津。

刘文津得意地笑起来,凑在欧阳云月耳边,“我被看管叫出去登记的时候,正好有电话找他,我瞧没人,就顺手牵羊把衣架上挂的枪给偷了。”

简直不可思议,欧阳云月眼睛瞪得老大。

“怎么,你不信?”刘文津有些不悦。欧阳云月摇摇头,她想信,但常识让她又无法信。侦缉队无异于狼窝,一个置身狼窝里的人居然能从群狼的嘴里偷一块儿肉,搁谁能信。

刘文津赌气地不说话,将头扭向一边。

欧阳云月也望向窗外,沉默不语。

这几天刘文津的反常引起她的警惕,开始还以为是刘文津的少爷脾气犯了,几次下来,觉得刘文津有时鬼鬼祟祟,说话支支吾吾,被侦缉队抓捕时,刘反应强烈,甚至还威胁对方,后来也不知怎么,侦缉队变得客气许多。

她仔细回忆刘文津执行任务以来的每个细节,没有发现刘变节的迹象,唯一疑点就是从旅店分开到火车上邂逅,这段时间刘文津存在被俘可能,一想到刘文津曾遭受酷刑宁死不屈,她又排除了其叛变的假设。

“也许是我太过敏感。”她暗想,“刘文津经历了磨难才会变得神经质。”

欧阳云月勉强给自己找到一个刘文津没有叛变的答案,只是对枪的真实来历琢磨不透,她不相信刘文津的话,假如一定要信,前提是侦缉队个个都瞎了,这当然是不可能,否则他们也不会被捕。

她不再刨根问底,刘文津的情绪很不稳定,几天来经常短暂消失,问去哪儿,要么是不说,要么大吵大闹说她不信任自己。她无计可施,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年轻的姑娘太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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