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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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木秀村投子认负,心悦诚服看着桥野龙一,“大佐,你太厉害了。”

桥野龙一深邃地盯着棋盘,微微摇头,“西木君,通过这盘棋你能悟出点什么?”

这句话点醒了西木秀村,他马上认真看起来,片刻,他惭愧地摇摇头。

“我第一枚落子代表的是欧阳云月。”桥野龙一指着三三位置上的黑子,又转向第二枚,“这是杨科长。”他抬头看着西木秀村,“你现在明白了吗?”

西木秀村半边脸红了,点头答道:“明白了,我过多地纠缠在欧阳云月身上,忽视了外围的杨科长,最后让他不断造眼,导致彻底做活。”

桥野龙一拍打桌子,“对啊,欧阳云月本来就在我们手里,实在没必要再围绕她来造势,应该在她的外围不断占位,压缩杨科长的空间,可惜,我一时疏忽没有注意到这点,导致梁赞江被害。”

西木秀村看着桥野龙一,心里除了佩服还是佩服。“大佐,你不仅是围棋大师,还是谋略大师。”他这话近似拍马屁,却也不无道理。忽然,他想起一事,“大佐,如果按你刚才计划,赵姨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桥野龙一看了眼西木秀村,冷冷说道:“西木君,下棋要懂得取舍,计谋同样也需要,我们的德国同行把间谍形容为‘斗篷下的匕首’,就是体现冷血无情,梁赞江一死,赵姨已经沦为弃子,你就不要替她操心了。”手一挥,一枚黑子被扔进棋盒中,“叮”的响了一声。

西木秀村诚惶诚恐点点头,不再说话。

桥野龙一把眼镜摘下,对着镜片哈气,拿眼镜布慢条斯理擦起来,忽然问道:“你怎么不问了?”

“卑职没有问题。”

桥野龙一拿起眼镜冲着光线查看有没有污渍,“西木君真的没有问题啦?你问赵姨的时候,接下来的潜台词应该是‘赵姨若死,我们就失去眼线,万一他们跳车逃跑怎么办,是不是?’”

西木秀村正有此问,只是担心又被训斥。

桥野龙一从对方目光中得到答案,神秘一笑,指着棋盘,“放心吧,在这盘棋里,我既有明眼,又有暗扣。”

西木秀村熟悉桥野龙一这种笑法,就像魔术师云山雾罩后,突然神秘一笑,变出新的东西。

会议室烟雾腾腾,与会者几乎每人手中夹着香烟,听戴笠部署特种情报合作所的落实工作。

女秘书推门进来,刚迈进一步,就被烟呛的咳嗽几声,赶紧走到戴笠身旁报告红岩村来电找他。

回到办公室,戴笠拿起话筒拉长声音,“喂,我是戴笠。”听了几句,本无表情的脸顿时有了笑容,连连道谢,最后大声道:“请转告周长官,学生戴笠向他问好”。放下电话,立刻让秘书把副官叫来,接着伏案写着手谕。

罗副官到后,他签上名,吩咐着,“你马上拿我的手令去白公馆,释放上个月抓捕的三个地下党。”

“均座,那三个人不是要犯吗?为什么释放?”罗副官有些不解,这不是戴笠风格。

“刚才告诉我,欧阳云月有消息了,他们正想办法营救,还有,他们的情报人员发现‘佩刀’和欧阳云月已经接上头,你说我能不有所表示吗?”戴笠抬头笑了笑,“老头子也让我与他们的合作步子迈得再大点。先放几个人,做点姿态,省得他们说我破坏统一战线。”

他把手谕交给罗副官,嘱咐着,“让他们洗干净,衣服若是脏了就换上新的,有伤就治一下,你亲自去送,就说我本来想亲自登门,临时有事走不开。”

英租界有一个法国人经营的酒吧,内装修简单、古朴,墙上不仅挂着泛黄的照片,连马车车轮,轮船方向舵这样笨重的东西也被挂在墙上当作装饰物,半腰高的隔离墙上摆放着玻璃瓶,里面装着豆子或麦穗。

客人不算多,十张桌子五张闲着,有客人的桌上点着蜡烛,吧台上一台老式唱片机有气无力播放着法国乡村小曲,让人昏昏欲睡,瘦高的外籍男侍者腰扎围裙,领口打着蝴蝶结,勤快地招待客人。

角落里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沈亦宣的司机黄嘉熙,另一个戴着礼帽,穿呢子大衣。此人非常神秘,帽檐几乎到了眉毛位置,若不仰头,根本看不到眼睛。他很少说话,基本都在听。

“……那个王酒先真硬,”黄嘉熙紧握着酒杯低声道:“我们四个人从背后偷袭,击倒了他,刚要捆,还是被他爬起,老尹差点被掐死,老张的下颚被打脱臼,要不是我闪的快,黄家就要绝后,幸亏阿朱机灵,趁这家伙踢我时,用椅子把他砸昏。他妈的,我们没想到一个导演会有这么厉害的身手。”说完,黄嘉熙缓缓吐口气。尽管这事已经过去,但他依然心有余悸。

“你们处长为什么要杀王酒先?”神秘人轻轻问道。

“我也觉得奇怪,姓王的昨晚刚到上海,在百乐门还是我们处长给接的风,今早我奉命去接王酒先,王酒先也没什么特别表现。不过,”他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嗓音,“老张分析是我们处长吃醋,想干掉王酒先,长期霸占胡莲香。”

“可能吗?”

黄嘉熙“嘿嘿”笑起来,“怎么没可能,王酒先没回来前,我专门负责接送我们处座去胡莲香家。”

神秘人没说话,似乎在想事。

黄嘉熙不敢打扰,开始东张西望。

过了会儿,神秘人又问:“沈亦宣有没可能先杀了王?”

“绝不可能,王酒先晕倒后阿朱打算干掉他,被老尹阻止,他说处长不让现在杀,必须晚上沉入黄浦江,违令者……”他手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

神秘人掏出一个信封,掂了掂,递给黄嘉熙,“黄先生,谢谢你。”

黄嘉熙接过信封,脸上充满笑意,“能和你合作,是我的福气。”他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你为什么关心那个王酒先?”

神秘人端着酒杯正要一饮而尽,突然凝住,一动不动看着黄嘉熙,沉默着。

黄嘉熙慌了,差点没抽自己耳光,虽然对方如城隍庙里的城隍那样安静,但他明显感到一股浓浓的杀气扑面而来,急忙解释,“我随便问问,千万别介意。”黄嘉熙装做镇静,端起白兰地喝了一口,没想到喝急了,一口又喷了出来。

“黄先生,不该问的不要问。”神秘人说话很轻,也很简短,像是劝告,又像是命令。他从钱夹里拿出一张钞票压在杯底,将大衣领子竖起,戴上墨镜,转身离去。

黄嘉熙掸着身上的残酒,又抹了抹头上的汗,望着幽幽的背影,长长吁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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