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放着蒙着白布的尸体，一些干柴架了起来，不多时烈火熊熊，浓烟滚滚。
赵安看到一处花坛后，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定定地望着火海，眼眶红扑扑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滑落。
赵安心头一惊，来到女孩面前。
她很害怕，快速后退几步，将身体躲在草木后，泪涟涟的大眼睛里噙着一丝仇恨。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阿园。”
女孩六七岁年纪，说话有些机械生冷。
远处几个侍女在门内哭得稀里哗啦。
赵安看了一眼焚烧的尸体，想摸摸女孩的脑袋，她却躲开了。
“要不要叔叔带你去吃点东西？”
“不，我要送送娘亲。”
女孩摇着头继续盯着火堆，呐呐地说。
她很执着，赵安不好再坚持，招呼侍女过来看好她，不要让她靠近火堆，最好火堆熄灭之前，带她回屋。
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明不明白什么叫仇恨。
看她的态度，显然明白陈氏是如何灭亡的。
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未来她会不会走上云稚等人的路，找女帝和他报复？
如果换作其他人对付陈氏，只怕早就斩草除根了吧……
赵安自嘲一笑，强迫不去深入地想。
整个府邸充斥着烧焦和炭火的味道。
太医们忙着帮女眷们针灸治疗，舒缓症结。
赵安来到陈氏妻妾的居所，并没有冒然闯入。
“夫人。”
“夫人，请开下门，不然我进去了。”
赵安敲了敲门又喊了几声，房内没动静。
赵安愣了两秒，突然心头一惊，一把推开门，顿时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得一哆嗦。
陈夫人死了，赤身裸体地挂在房梁下，身上都是可怕的伤痕，下身撕裂，鲜血顺着大腿流过脚趾滴落在地，触目惊心。
她的尸体悬挂在半空摇摇晃晃，好似在无声诉说着什么。
等乔彦等人匆匆赶来，都被这可怕的一幕惊得三魂出窍。
禁卫军们的眼神怪怪的，透着怀疑。
赵安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麻烦了！
“说，谁干的！”
乔彦大怒，一把揪住一名禁卫军。
那禁卫军骇然道：“大人，小人实在不知，没有命令，我等都不敢接近房间，一直都在巡夜，也没听到动静！”
“我等也不知情！”
禁卫军的将士跪倒一地，连连分说不是自己干的。
“大人，这……”
乔彦麻了，他身为禁卫军统领，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其中有阴谋的味道。
赵安深吸一口气，示意禁卫军把人放下来，然后让乔彦传讯出去告知女帝。
很快太医们赶来，一个个望着陈夫人的尸体，脸都变成了猪肝色。
尸检结果很明白，陈夫人是被虐杀而亡。
一位姓江的太医严肃地说道：“老夫在后宫给一些‘病死’的侍女尸检过，死状和陈夫人相差无几。”
“咳咳，老江，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有太医同僚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不可胡言。
赵安冷道：“不必藏着掖着，想说是我杀得，直白点。”
江太医抱拳道：“厂督大人别误会，下官绝没这个意思，而且您昨晚一直跟许姑娘在一起，断无可能杀人。”
乔彦开口道：“所以，是有人故意用此种手段陷害……”
凶手的目的一眼可判，打算将脏水泼在赵安身上。
赵安是后宫第一宦官，且众所周知，大太监都有虐杀侍女的先例，如今陈氏伏法，作为权倾朝野的大太监，虐杀一个国公的夫人不是很正常嘛？
只要事情传扬出去，赵安就坐实了奸贼的名头，最可怕的是这一招一石二鸟，皇后一直恳求皇帝宽恕她的母亲，而皇帝将这件事交给赵安处理，结果这就是陛下给出的答案？
皇后的母亲好歹算半个皇亲国戚，哪怕为乱臣之妻，也不该由一个太监蹂躏致死。
所以皇后和皇帝之间就插了一根钉子，赵安就是这个罪魁祸首，要么杀了，昭告天下。
要么朝野不宁，帝后不睦，太子位置变得不再确定。
赵安思量到这，嘴角泛起一抹冷意。
好他妈阴毒！
陈国公也没这么狠吧，到底是谁！打算一把按死他！
乔彦对外传达消息后，立刻召集禁卫军，开始亲自审讯。
赵安皱着眉头回到房间，许如卿刚刚起床，听到内情顿时目瞪口呆，“何人如此歹毒！”
她确定赵安昨晚一直跟她在一起，不可能去杀人。
赵安道：“从陛下将陈氏女眷交给我处理的那一刻起，我就被人惦记上了。”
“难道是陛下？不会啊，如果陛下忌惮你，就不会认你做厂督。”陈玉茹根本想不通。
“为什么不呢，我名义上是太监，陛下赏无可赏，又不能直接杀我，所以明着升官，实际上挖个坑干掉我，也属于正常。你别忘了，在这里的都是禁卫军，陛下的皇权铁翼。”
赵安的话委实有些恐怖。
许如卿细思极恐，惴惴不安。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但帝者要杀人，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赵安背着手来回踱步，脑海中将朝堂的局势过了一遍。
女帝正在加固皇权，陈氏的党羽基本肃清，南北圣门处于相对和平的时期。
世家因为盐造生意被压制，所以不怎么配合朝廷政令。
他们有杀人的动机，先杀令巧儿，再除掉陈夫人，这一手狠辣至极，不是老谋深算之辈干不出这种事。
许如卿道：“所以，要么是陛下对你动手，要么是世家因陈国公阻挡财路，蓄意报复栽赃陷害。只有这两种可能。”
赵安点了点头，除此之外，也想不出第三股势力了。
总之，这次的对手比陈氏要难对付的多，几乎可以预见消息传出去，会引起多么大的动荡。
许如卿快步来到了面前，俏脸写满了忧虑，“你还是快逃吧，如果陛下要杀你，她不会给你任何机会，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为什么要走？我也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心错付，我可是铁杆的保皇党啊。”
赵安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很没底。
女帝的身份是一团迷，她看似真诚，实际上和洛清霜一样，遮盖着迷雾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