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娘娘。”
赵安扶着陈玉茹走了两步，目送她离开诏狱，整片牢笼安静下来。
赵安幽幽地转身直视陈国公。
陈国公苍老肮脏的脸上写满了阴鸷，“赵公公是奉命来处决老夫的吧？”
赵安从怀里摸出女帝赐予的那瓶药，“奉陛下旨意，送国公大人上路。”
“哈哈哈！没想到老夫有一日，居然会死在小皇帝手里，人算不如天算啊。”
陈国公似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就那么靠着墙坐着，摇晃着身体，锁链哗哗作响，极为坦然。
赵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成王败寇已成定局，有些秘密你也没必要带到棺材里去，不妨给杂家解惑。”
“赵公公请问，只要老夫知道，一定回答。”
“我没有侍奉陛下前，你是不是派人刺杀过我？”赵安直直地盯着陈国公询问。
陈国公顿了顿，疑惑道：“何意？”
“你不知道？我当时被人刺杀受了重伤。”
“呵呵，当时的赵公公只是后宫一个小太监，老夫何必刺杀你，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很重要？”
陈国公一番话嘲讽拉满。
赵安哑然。
原主被刺杀，应该是死掉了，尔后被自己这个穿越者鸠占鹊巢。
不是陈国公杀得，还能是谁？
赵安再问：“国公大人就那么肯定能造反成功？其实我觉得皇后娘娘说得没错，奉迎太子当皇帝，以后陈氏一样飞黄腾达，有何不可？”
陈国公听到这，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笑什么！”
“赵公公，你觉得老夫像三岁稚童么？老夫知道，你一直在算计玉茹，那孩子根本不是皇帝的，将来也不可能登基。”
陈国公短短一句，让得赵安大惊失色。
“赵公公奇怪老夫怎么会知道，对吧？”陈国公眯起了眼睛，示意近前说话，赵安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靠近。
陈国公干裂的嘴唇凑到耳边，阴恻恻地说：“你来之前，有一位贵人先一步探望了老夫，是她说得。”
“太后？”赵安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陈国公似笑非笑道：“太后和老夫毕竟是老相识，不忍老夫带着遗憾上路。”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皇后，我骗了她？”赵安挑眉质问。
“老夫了解她的性子，她若知道被骗，肯定要大吵大嚷，然而没了陈家给她撑腰，她必死无疑，老夫希望她一直被欺骗下去，哪怕把孩子生下来，最后才知道真相也好。”
陈国公这般说着，倒了碗酒一饮而尽。
赵安忽然发现有些看不透这只老狐狸，于是掏出了女帝给得那瓶药，问道：“我要送你上路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陈国公拿碗的手一沉，冷冰冰地问道：“小子，告诉老夫，你到底是谁。”
“什么意思？”
“一个小太监，哪来那般多的手段，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匠造工艺，你都堪称大家，你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陈国公终于问出了压在心底的秘密。
赵安沉默着回到了椅子上，想了想然后把小瓶子丢到他脚下，“你先服药，以你的内力，一时半会死不了。”
陈国公咧嘴，一把抓起药瓶一口气灌下，然后示意可以说了。
赵安左右看看，压低了嗓音：“其实，我不是太监。”
“什么！”
陈国公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赵安耸了耸肩，“我失忆了，醒来之后脑子里多了许多东西，总之，陛下需要我的帮助，我就帮他对付你。至于我的身份，我想应该跟冠军侯有关吧。”
“冠军候，你是小侯爷……”
陈国公这一刻的表情十分的滑稽，似乎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呐呐道：“你和你妹妹当年失踪，被浮云山宫主带走，无人知道你们的下落，你怎么会出现在宫中。”
赵安也想不通这一点。
按理说先帝已死，楚王身在北地，想要报仇也不该来皇宫，那么原主突然潜入皇宫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去找人，找一个对他意义非常的人。
什么人让原主那么在意？
亲妹妹！
所以，原主的妹妹在后宫！
赵安和陈国公同时想到了这一点。
突然，陈国公挣扎着站起身来，脸上写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惧，他的手颤抖地指过来，滚圆的眼球充满了红血丝，“如果你是小王爷，那么小郡主就是……”
陈国公话没说完，一口鲜血喷出，然后轰然跪在地上，脑袋耷拉了下去。
赵安急忙扑上去使命摇晃他的肩膀，“老狐狸，你他妈别当谜语人行不行！我妹妹是谁，你说完再死啊！”
陈国公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他哆哆嗦嗦地凑到耳边，鲜血染红了赵安的脖子。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望你护我女儿一命，作为报答，老夫告诉你一个秘密，速速离开皇宫，她是个怪物……”
陈国公说完，脑袋重重地耷拉了下去。
一代权臣就此殒命。
赵安麻木地看着倒下的尸体，大脑一片空白。
原主入宫不是为了刺杀，而是为了探望某个人，那个人只能是亲妹妹。
所以妹妹当了妃子？
以前调查过后宫的妃子，她们都有着来历和家世，又或者妹妹伪装了身份，取代了原本会成为妃子的某个人进了宫。
还有陈国公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是个怪物？
她指得又是谁？
原主的妹妹？还是洛清霜？
赵安的脑袋乱成了一锅粥，昏昏沉沉地也不知道怎么离开的诏狱大牢。
外面下起了大雨。
赵安坐上马车，迎着暴雨，撵着车架回宫。
半道上路过天水院，老远看到九世堂亮着灯，二楼有一道曼妙的身影在练习剑招。
回到皇宫已是深夜。
陈玉茹知道陈国公身陨，也没有多问，只是交代，希望明天可以帮忙收敛尸体，安葬一番。
一般佞臣是没有资格下葬，大多曝尸荒野等着野狗竞食，不过女帝宅心仁厚，还想着维持和皇后的表面关系，应该会网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