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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阳光很温柔,温柔得象女人的手,抚摸在脊背上,那感觉挺好的。

虽然天气还有点凉,但我还是光着膀子,接受着阳光抚摸的感觉是好的,另外,我不想把衣服弄脏了,让我的媳妇受累。她已经够累了,要侍弄家里的所有事情,还要照顾门外的那两亩菜地,为了生活的好一点,她还去给别人洗衣服。我觉得媳妇是太累了,她的手总是那么的白,而且凉。

其实她不用那么忙活的,我始终是心疼她,靠这十几亩地,我们还有一个菜园,在山上还有几亩能拿到城里换钱的果树,我们能活得挺好的,村里的人都说我是一个天生的庄稼把势,干什么,什么就成。不过媳妇总是不满足,她侍弄菜园子,她养鸡,养鸭子,她会绣花,她还去给别人洗衣服,她觉得我们应该活得更好一点。

我停下手里的锄头,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把目光倾洒在刚翻过的土地上,土地还行,但不那么肥,不过一切都会好的,土地,庄稼,生活,至少我是相信,也愿意相信。

媳妇是我妈临过世的时候,用我们家的那头水牛从邻村范家集换来的,范家集的人都不怎么会种地,据说以前他们都很有钱,很有地位,很不会生活,现在如何生活?我从来没有关心过,反正用一头水牛换来了一个媳妇,我挺心疼那水牛的,同时也心疼媳妇。

就是去年冬天的事儿,我刚满十六岁,我妈就病倒了,她坚持着,她牵着水牛出去了,我正在门口的木墩上做刚想好的用来引水的木排子,做好了,我就不用在开春的时候,再一桶一桶地往地里拎水了,我没管老娘牵着水牛去哪里。

过了午,我妈也没回来,这让我很着急,因为她最近咳嗽的很厉害。她干嘛去了?我玩命地在村子里找,每个她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村里的人都以为我疯了,我的屁股还挨了那个总是想欺负我的憨牛一脚,这回我没搭理他,因为我的确快要疯了。

所有的努力都失败了,最后我坐在村口的老榕树下哭,我不能没有妈妈,我从来都没见过爸爸,要是再失去了妈妈,我不知道该怎样好。

我畏惧孤独,四岁的时候,妈妈为了让我学字,把我留在南边十五里的冒屯那个就知道喝酒、吹胡子的老头家里,我就狠狠地哭了一夜,最后,我一个人溜了。在山里走得很迷糊,很害怕,很孤独,只有一个信念——我必须找到我妈。

“恪儿,你怎么又哭了?”我正在拼命地回忆那次和后来几次那种寻觅的迷茫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并且感到一只温暖柔软的手在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

“妈!”我扑在妈妈的怀里,哇哇地哭。

“恪儿,别哭,以后也别哭,咳,咳,你已经长大了……”妈晃悠着,她坚持着。

我不哭了,因为有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我,离我很近,又似乎很远,陌生,但觉得亲切,又不那么亲切,在检查我。那是一个很干净的小姑娘,很干净,干净得透明一般的清澈。

我愣住了,在她身上看到了好多很熟悉的东西,她干净,她清澈,她的头发梳得很整齐,衣衫也一丝不苟的,虽然和我们一样的补丁落补丁,却似乎就是那么的华贵,她什么也没有,就那么俏生生地站在旁边,检查我。

我有点害羞,我知道一个男人老是哭,这样很不好,伤心么,我有什么办法?我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妈,咱们的水牛呢?”

小姑娘叫羽。我知道妈妈用水牛把羽换来的时候,又哭了半天。

“你干嘛老哭?”范羽已经忙活一气了,她很轻盈,很灵巧,很仔细,她把院子、屋子都按照她的理想收拾了一遍,还意犹未尽,她决定带着她那很特别的香味来收拾收拾我。

我虽然很喜欢范羽,几乎是一见到她就喜欢了,不过,我现在决定不搭理她,因为我怎么也不能把眼前的小姑娘和我的好朋友水牛划上等号。

范羽蹲下身子,很有兴致地摆弄着我弄得有点模样了的木排子,她抬起那好看的脸,用那种很特别的目光看我,“这是干嘛用的?”尽管那目光中有一些和原来不大一样的东西,我还是决定不搭理她,但我不哭了。

“你……”范羽低下头,用那白白的牙齿咬了咬嘴唇。我觉得有点晕,她嘴唇真好看,她的牙也好看,还有那下巴。“……你心疼你的水牛么?”

想到和水牛一起长大的日子,我的眼泪就禁不住又滚落了。

范羽很专注地看我,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下来,“知道你的好朋友要怎样么?会被吃掉的。”

我愣了一下,发疯一般地跑出院子,发疯一般跑,跑得看不见房子,看不见人,就是一片晃动的白花花的东西在眼前晃……

我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里亮着灯,听到妈妈一边咳嗽,一边和谁说着什么,肯定是范羽,我失去了一个朋友,现在,我不喜欢范羽了……

“恪儿!过来吃午饭了。”媳妇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我看见她站在远chu的地头上很优雅地冲我招手。她从来都那么优雅,最艰苦的生活也没有使她改变过,她比我小一岁,不过她居然象我妈一样叫我恪儿,我爰她那样叫。

我伸手在身边赶了赶,似乎这样可以把汗臭味轰走,我不愿意臭烘烘地就到香喷喷的媳妇身边去,我出了很多汗。

“饿了吧?”媳妇用她绣的帕子给我擦汗,袖管稍稍地滑落一些,露出我喜欢的手腕,她的手现在有点粗了,我看见饭篮旁边的那一大筐衣服,就来气。

“不是洗完了吗?怎么又这么多?”

“你把衫子披上,风凉。”媳妇把叠得很整齐的、依然保持着干净的衫子拿过来,展开。

“别,我身上的汗还没干呢。”我躲开。

“怕什么呢?衣服脏了,可以洗的么。”媳妇固执得厉害,她愿意按自己的方式生活,累点似乎也没什么。

“我这样挺好的。”我也固执,我愿意按自己的方式生活。

媳妇没有坚持,她笑了笑,把衫子重新叠好,重新放好,然后,她在我身边坐下,“吃饭吧。”

我看见远chu的河边,那个高高瘦瘦的家伙又来了,每天都能看见他。

和我不一样,他总穿着长袍,那长袍真够戗,脏得够戗,也够破的,我怀疑他从来也没洗过,他还坚持穿那双露出脚指头的靴子,现在不光是露脚指头了,整个都开牙了,这使他走路的样子有点滑稽,不过他很从容,那从容劲还挺来劲的。

其实他挺神气的,长得也挺神气的,就是看起来吃得很差劲,脸上都是菜色。他还老带着那宝剑,是不是宝剑就不好说了,应该是身份的象征吧?这年头,佩剑的恐怕就他一个人吃不饱饭了。

我不知道他靠什么生活,靠理想?要知道理想那东西是不能当饭吃的,他不行,天下的百姓也都不行。不过我挺欣赏他那旁若无人的劲头的。

“我现在不怎么饿。你把饭给他吃。”我指了指已经摇晃着在河边坐下的那家伙。

他又支起了鱼杆,从来没见他钓到过鱼,我觉得他是在琢磨什么,而不是在努力要填饱肚子,我不怎么同情他,我觉得他应该干点什么,不过我不想看到他饿死。

媳妇很不乐意,我知道她为什么不乐意,在她眼里,这世界上就没有改变不了的境遇,除非你不想改变,如果不想改变,那么就不值得别人做什么。

“现在这样活在过去里的人太多了……”

“我觉得他象我的老朋友。”

媳妇那闪亮的眼睛看着我,笑了,“是有点象呢。”

“永远不会改变,是不是挺好的?”

“要是永远都那么讨厌,是不是就不好了?”媳妇把她的头靠在我的肩头,用手搓着我的胳膊,合上眼睛,静静地享受着阳光和我。

我看见那家伙又开始了,是开始静止,我真佩服他能那么一动不动地坐上很久,我不行,我总得动,干活,或者干点别的。

“你把饭给他吧。”

“不急,他要是能钓到鱼,就给他。”

“你给他吧,我从来都没看见他钓到一条。”

“那么你就是第一条,愿意么?”

我乐了,伸手轻轻地搂了一下媳妇的肩头,“我愿意当第一条。”

“别那么急着当第一条鱼。”

媳妇的确chuchu都和我妈很象,她们似乎都很懂得失去和得到,她们都懂得珍惜,懂得周到,现在我不那么怀念我的老朋友——水牛了,我觉得还是媳妇好。

我喝了口水,躺一会,等媳妇走了,我就开始翻另一垄地,我们有钱再买一头牛或者马,不过媳妇不让,现在她比我还嫉恨牛,她说:“你能把牛呀、马呀的当朋友,有了它们,你就不是一心一意地对我好了。”弄得我哭笑不得,不过我听她的,是那么回事,就我们俩,挺好的。

我伸开腿,为了更舒服一点,我看着媳妇拎着饭篮和她那讨厌的衣服筐摇曳着向河边走去,背影真漂亮。

“给你吃。”媳妇把饭篮放在那家伙的身边,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她走开,到离那家伙五仗的青石边,准备洗衣服。

那家伙吓了一跳,他冷冷地看着媳妇,随即,那目光有了一些变化,不再是那么漠然,他的嘴角抽动了两下,但没有说话。

媳妇轻巧地脱掉鞋袜,把裙子系在腰间,很仔细地挽起裤腿(察史料记载,秦汉的时候,咱们中国人还没有现在意义上的裤子,不论男女,都是在袍子或者裙子里裹一个裹裆布,叫“犊鼻”,然后在小腿的地方包上各种布匹或者皮毛,叫“裤子”。形成现在意义上的连裆裤子,好象拖到了唐宋,说老实话,我也没弄清楚呢。想起来挺好玩的吧?咱们的祖宗们整天光着大腿闲晃,虽然不是光屁股,还是挺好玩的,那年月也没法不开放,真是“衣带风流”呀!想象一下司马相如穿着犊鼻在门口刷碗唱歌,常山赵子龙光着大腿纵横百万军中,我就为之绝倒。反正是写小说,就不那么较真了,就拿现在能理解的服饰来编吧。)。

春天的水还很凉,不过已经熟悉了,而且被水流抚摸的感觉也不赖,媳妇开始洗衣服了,生活会好起来的,我们都那么努力。

她想唱点什么,不过遇到了那家伙的目光,那目光有点朦胧,好象还水汪汪的。嗨,男人有时候脆弱得很厉害,也娇气的够戗,一点点的触动就能使他们激动,不知道生活就是这样的吗?到chu都是失去和得到,到chu都是挣扎,没有人有义务要照顾你那柔弱的、但必须表现得坚强的心灵,你只能靠自己,男人似乎总也弄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

忙活了一天,除了翻地,我终于把木排子弄好了,于是,旱地成了水田,还需要好好地保养几天,然后就可以播种了。我挺高兴的,院子里闹得不行,鸡鸭在媳妇的指挥下很兴奋,媳妇也很兴奋,她对那些鸡鸭的热情实在让我也嫉妒得够戗,不过我不象她那么自私,我爰看她高兴的样子。

草鞋有点烂了,我光着脚丫走到水缸边,用瓢蒯了水,然后走到旁边,浇在脑袋上,很痛快。

天有点暗了,我琢磨着是不是晚上就上山看看果树去,我每天都去,一个是要看看果树,另外也必须练习我妈教我的那些武术,我觉得练着没有什么用,不过我还是坚持了,开始是要听妈妈的话,后来是媳妇督促着,其实从三岁就开始练习,偶尔不比划比划还真不怎么舒服,成习惯了,不过今天我有点不想去,我正琢磨和媳妇好好地比划比划。

“你们家真热闹!”门口路过的住在上头的胖嫂子抱着她那大胖小子笑着。

我们这个村子都很熟,除了总想拔尖的憨牛,大家就象一家人。媳妇就跑过去逗那脾气很差的大胖小子,那小子不怎么爰乐,总很严肃,还动不动就哭,不知道象谁?“笑一个,笑一个。”媳妇笑着,那大胖小子就哭了,哭得惊天动地的。

“真没出息!”胖嫂子觉得很没有面子,使劲地掐大胖小子的屁股,那小子哭的就更厉害了。

“哦,不哭,不哭,姨姨喜欢你啊。”媳妇哄着那不知好歹的大胖小子。我站在院子里,突然觉得挺激动的。

“你搭理那不知好歹的傻小子干嘛?”我坐在桌边,看着媳妇把香喷喷的饭菜弄上来,我知道她不爰干厨房的活,不过她现在看起来干的挺好的。

媳妇的脸红了,“你不觉得挺招人喜欢的么?”她躲避着我的目光,低着头,使劲地摆弄着衣带,一绺青丝从额角垂下来。

“我不觉得。你过来。”

我把胳膊支在饭桌上,托着下巴,歪着脖子,色眯眯地看着脸越来越红的媳妇。她比刚来的时候长高了些,也胖了些,脸上总是红扑扑的,好看,不过她还是有点单薄,可能是累的吧?就是这么清清瘦瘦的,也格外的动人,她从来都不缺乏动人的风姿,一颦一笑,或嗔或喜,现在这娇羞实在让我只能这样色眯眯地欣赏。

“我不过来。”媳妇抱膝坐着,下颌枕在膝盖上,偷偷地看我,迅速地把脸藏起来。

“咱们要是生个孩子,准比那傻小子强多了。”

“吃饭。”

“不吃了。”

“你还要到山上练功呢……”

“我今天休息。”

我固执地把媳妇按倒在榻上,把自己的身子压上去,我近在咫尺地凝视着媳妇红扑扑的脸颊。

她喘息着,她也凝视着我,她的手撑在我的胸前,她的呼女干热热的,一股已经渐渐熟悉的香甜,“不行,你吃饭,然后好好地练功去。”她使劲地推我。

“我真不明白,练功有什么用?啊?你告诉我!”我不能违拗媳妇,我必须把自己勃勃燃烧的火焰给压制下去,我不想吃饭,不想练功,我只想着她。

媳妇整理好衣衫,伸手把头发也拢平整了,她端然坐好,歉意地看看我,伸手用扦子拨弄了一下灯台中的火苗,“恪儿,你是一个男人,将来是要做大事情的,你一定要练好武功。”

我有点糊涂了,我是男人,这不假,我要做什么大事情?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生活不是大事情么?怎么好象她比我还清楚呢?我知道她不怎么满足现在的生活,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呢?我们在一起,我们彼此依恋,相依为命。

她知道我的疑惑,她好象总知道我在想什么,“要不,我让你亲亲我的脸,好不好?”她顽皮地冲我一笑,低下头,连脖子都红了。

一天,两天,三天……日复一日。我在田间耕种,媳妇在河边洗衣服。那总是发呆的家伙连鱼杆也不带了,他准时过来,准时在河边陪着我媳妇洗衣服,到时候就开饭,那从容劲挺气人的,不过我已经适应了,看不见他,似乎缺了点什么。

“我叫韩信。”那家伙这是第一次对媳妇开口,“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

媳妇愣了一下,她没有象往常一样离开去洗衣服,她很仔细地重新打量了一遍这个叫韩信的小伙子,微微一笑,“你能怎么报答我呢?”

韩信一阵语塞,他很知道自己现在根本就不能回报什么,现在除了接受施舍,自己还能干什么?在那清澈的目光中,韩信感到了一阵自惭形秽,他第一次低下总是高昂的头颅。

“你的名字叫‘信’呢。”媳妇笑笑,离开了。

第二天清晨,我准备起床的时候,听到院子里的水声。

“这样就是报答?”媳妇的声音在院子里。

我好奇地出来,看见韩信挑着水桶正准备出院子,他低着头,腰间那佩剑实在挺碍事的。媳妇站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晨风轻轻地拂舞着她的秀发,明媚的阳光使她的笑容很清丽,同时俏皮。

“喂,喂,兄弟,你干嘛呢?”我过去拦住韩信,因为我们家的水实在不用这么费劲地挑的,要不,我那些精心制作的家什不都白弄了?

“报答。”韩信用一种很奇特的目光狠狠盯了我一下,随即又垂下了眼帘。

我觉得韩信的武功很好,我们在扁担上较劲,都用自己熟悉的方式,我没想到如此落魄的韩信居然真这么好,韩信也没有想到一个农民居然有这样的功夫。

“真的不用挑水的。你看……”我撒手了,走到水池边,掀动了机关。

韩信就那么多少有点诧异地看了一眼,然后又拖着那趿拉靴子走了。

“我说,真不用挑的。”我想不到有这么倔的人。

“他叫韩信,说过的话,总要有一种方式来兑现的,你管他干吗?”媳妇笑着。

“名字怎么做得准的?”

“你叫朱恪,不是就挺准的么?”

“你叫什么名字?”韩信今天没有到河边去,他很仔细地看着我引水用的木排子,走过来,然后爬上架子,踩,他很聪明,很快就找到了窍门。

“我叫朱恪。”我放下手里的活计,其实也没什么好干的了。

韩信点头,“你是可怜我?”

“也不是,我就是觉得你整天那么想事情,都想什么呢?我有点好奇,总想弄明白,就不希望你饿死。”

“就为这?”

“那还为什么?”

“你不可怜我?”

“没什么好可怜的吧?”

令我意外的是,韩信突然“哇哇”地大哭起来了,他以后再也没有哭过,之前有没有?我不知道。

我琢磨着是不是该安慰他一下,我哭的时候总有人来安慰我,于是就好受一点,可能他也需要。不过我实在不怎么会安慰别人,我就觉得他哭得让我也觉得心酸……

韩信不哭了,他笑了,笑得我莫名其妙的,我觉得他的变化真快,快得让人没法适应。他跳下架子,他搂住我,他“哈哈”地大笑,我连忙挣扎着抹自己的眼泪,看见他脸上的泪珠也没干呢,简直不明白。

“你把我的稻子弄坏了,得赔我。”我薅着韩信的脖领子,我激动得准备揍他一顿,我轻易不打架,一旦动手,我的确没输过。

“我赔你,我肯定会赔你一个锦绣前程的。”

“锦绣前程?”我没明白。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韩信让我薅着他的脖领子,他笑吟吟地看着我。

“鬼知道。”我觉得总不能真的揍他,索性撒手了。

“其实你和我一样,我知道你肯定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韩信在我的身边坐下,他坐了一会儿,觉得不舒服,就躺下,四仰八叉的,尽量地伸展自己的肢体,合着眼睛,脸上完全放松着,微笑着,贪婪地享受着阳光和风。

我糊涂了,“我和你一样?”

“是啊。我们都是等待的人,我们就需要一个机会,然后展翅飞翔。”

说到飞翔,我还真有点向往呢,我最多能从地面跳到三丈多高的岩壁上去,捕猎的时候用得上,不过和飞翔可差得远了,或者从上面往下跳,飞翔的感觉更厉害一点。

“我明白了,可你等什么呢呐?”

韩信愣了一下,坐起来,似乎不认识我了,“你练武是为什么?练得那么好又是为什么?”他有点激动,并且紧张。

我没法回答,还真从来没有好好地想过练武的目的。

媳妇提着饭篮过来了,她站在不远的地方看了一会了。

面对媳妇的时候,韩信就一下子失去了那种骄傲,他从我身边离开,“我必有重报给你。”他从媳妇身边走过的时候,轻轻地、并且坚定地说。

媳妇手一松,把饭篮扔在地上,冷冷地说:“大丈夫不能自食,我可怜你是王孙才给你吃的,什么时候想你能报答了?”

韩信愣住了。我没看见韩信的表情,不过他的肩膀使劲地一耸,然后我看见韩信从地上拣起了饭篮,犹豫了一下,索性就趴在地上……

“喂,韩信,你干吗呢?”我过去把韩信拎起来,看着他仍然平静地咀嚼着米饭,我真不是滋味,因为那不是人吃饭的姿势。

“放开我,朱恪,你要知道,现在,我只能这样。”

“嗨!

你说什么呢?我当你是朋友,朋友哪有这样的?“

“你是不是对韩信太不好了?”我牵着媳妇的手走在山路上。我们得进城赶集去,想到韩信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来吃饭了,我就有点惦记。

“怎么不好了?”媳妇用一个树叶逗我。

“不能那么说话么,我觉得韩信挺好的,至少他能耐心地想事情。”

“没说他不好呀?”

“那你还欺负他?”

“你不知道,象韩信那样的男人和你不一样,他们总愿意幻想,总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得用鞭子稍微地刺激他一下的。”

我没太听明白,我老听不明白媳妇说的话,我知道她从小就读了很多书,我不爰看书,所以我老听不明白她说什么,我也懒得去猜她在想什么,不过我觉得媳妇和韩信很象,他们似乎都期待着什么,并且对眼前的东西很不满足,只不过媳妇肯踏踏实实地生活,而韩信显然不那么干。

“媳妇,咱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淮阴不是非常大的城,总还算热闹,而且很平和,东西很多,集市上人来人往的。

“喝!小两口这次又带来什么了?”我们在市集一角的位置上卸下背囊,旁边卖鲜鱼的大叔就凑了过来,已经很熟了,他就是淮阴城里的,来的早,我们每次来,他都给我们留地方。

我从背囊里拿出一个绣花的帕子,塞到那大叔的手里,是上回范羽答应给大叔的女儿绣的。“没什么新东西,不过我这次上山猎了一头豹子。”

我们一件一件地把带来的东西摆在准备好的苫布上,有熏肉,绣花的帕子,一些山上的草菌,还有范羽用后山的竹子编的小玩意,范羽的手很巧,她弄的东西一般都很快就能卖掉,然后我们就可以到城里的“风松居”去吃一顿。

这回,我想找到韩信,让他和我们一块儿吃。

“大叔,姐姐怎么没过来?”范羽和鲜鱼大叔已经开始聊了,她嘴甜,人又长的漂亮,市集上的商贩都喜欢她。

“要嫁人了,总得准备准备的,谢谢你给绣的帕子,咱们穷人家,有这样的嫁妆,脸上也有光彩的。”

“恪哥儿,你真的上山猎到豹子了?”市集上的混混凑了过来,他们总爰来我的摊子上捣乱,其实也不是捣乱,他们就爰围在这儿,他们说是崇拜我,我知道他们是要看我媳妇,看就看吧,媳妇似乎也不那么着恼。

我取出豹皮,“这不是货真价实的么?”

他们是混混,其实也没干过什么坏事,至少对我是客气的,因为跟一个能猎豹的猎户对着干,可不是什么来劲的事情。

“你怎么弄的呀?不用捕兽夹子,不用弓箭,这豹皮怎么这么完整的?”混混带头的石溜子瞪大了眼睛,他的话多少起到了广告的作用。

“这不能告诉你。”我笑着,“躲喽,别挡着我做生意。”看见有不少人对我的豹皮产生了兴趣,我就把石溜子扒拉开。

“风松居”的跑堂跟我们是一个村的,看到我们,他马上就过来了,“就知道你们小两口肯定来,位子都留好了。”关于位子的问题,是范羽的臭毛病,她就爰在固定的位子,吃固定的饭菜。

“谢谢您,狗子哥真好。”范羽把那人见人爰的酒窝给狗子哥看,有时候,我挺不乐意她冲别人乐的,我觉得嫉妒,不过她看来没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这回又发了吧?俺娘说,你们小两口准备盖新房子了。”狗子哥在前面引路,一边与熟客招呼着。

我真不爰看那些男人在范羽身上转来转去的目光,可我没办法,我也挡不住那么多,谁让范羽越长越好看的?嗨!有一个漂亮媳妇实在挺辛苦的。

“大娘让我们给你带话来了,说,你要是再不回去相亲,就要打断你的腿,呵呵。”

“唉,俺娘就是着急,那胡氏……嗨!”

狗子哥是一个不安分的人,他总觉得在村里种地埋没了他,他总算是村里认识几个字的人物,于是就跑淮阴城来当跑堂的了,见了世面了,他娘为这事很不乐意,就给他挑了一房媳妇,据说是三十里外,胡家村的。

“怎么了?嫌弃人家?”范羽在她总是坐的那个位子坐好,她也不大在乎别人那么有点直接地看她。

我提心吊胆地在她的对面坐好,想到这“风松居”的清酒,我就有点流哈喇子,真担心范羽又只给我要那么一点点,那竹笋炒青菌、香酥里脊、豆蔻莲子汤、炒青豆,我吃着甜嘴巴舌的,不过范羽爰吃,我就憧憬着那清酒。瞎侃什么呢?我不耐烦地瞅着狗子哥,一个劲地抿嘴唇,都有点等不及了!

狗子哥一点去准备酒菜的样子也没有,他就用抹布在那已经挺干净了的几上蹭着,蹭得冒光,知道我们要来,他肯定早就蹭干净了,现在还蹭个屁呀!

“不是嫌弃,我,我……”狗子哥脸红了。

范羽看到我迫不及待的样子,笑了,“狗子哥,要不您先给来点清酒。”

完了!我听到“来点”,就绝望了,就想倒下去。

“狗子!你磨蹭什么呢?!”那边叉着腰的老板于四扯着脖子吆喝着。狗子哥连忙过去了,一边熟练、高昂、优美地唱着菜名。非常潇洒地把抹布在肩头一搭。

“这回就要半斤呗。你看,光是豹皮就卖了三百钱,帕子也卖了一百五十钱,另外还有一些,咱们总共有五百多钱呢!就给我要半斤呗!不花掉,咱们都成财主了。”我凑到范羽的身边,央告着。

“我想好了,咱们在后山上开一片地,好好地盖几间房子,盖一个有小花园的房子,咱们再种一片竹子……”范羽托着下颌,眼睛充满了憧憬地看着我,她兴奋得小脸通红。

我看见她眼珠里的我,我知道是没希望了,不过那不久就会实现的生活实在也使我感到了鼓舞。

“……你琢磨琢磨把上山的泉水引到咱们的房子里……”

我不由自主地开始跟着范羽遐想了,似乎已经看到了那美景,还有象范羽一样漂亮的孩子,我们一大家子,围坐在绿竹茵茵的花园里,孩子们闹着,范羽跟孩子们一起玩耍着,我靠在旁边享受着。

“听说了么?现在天下要乱了!”

“就听说好象有个什么叫陈胜的造反了,怎么就要乱了?”

“小点声!我说,这事可不能嚷嚷。”

“怕什么的?现在江东都动起来了,知道么?项家起兵了!”

“有这事?是江东的项家?!”

“就是……”

我发现范羽的神色有点不对,她被那样窃窃的议论给女干引了,我还准备继续跟她一块憧憬美好的未来呢。

“听说项梁是了不起的英雄,上山能擒虎,下水斩蛟龙。”

“可不是么!这么多年了,朝廷拿项梁也没有办法。听说大将军的公子项羽也长大成人了,也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

“大将军?是不是项燕,项大将军?”

“就是就是,听说这项羽比当年的大将军还要勇武,简直就是天神下凡。”

“吹吧?”

“不是吹,二哥,你怎么老看不上兄弟我?据说,那项羽手使丈八通天枪,胯下乌锥马,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就是再厉害,恐怕也不行,当年天下群雄都被朝廷给灭了,我觉得还是大秦的实力雄厚。”

……

“听说那韩信也要渡淮去投军。”

一片哂笑声,“就韩信?他也去投军?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呢?我亲眼看见他走的。”

“就那胯下受辱的小儿?”

……

胯下受辱?我听了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男人,尤其是象韩信那样有一身好武艺的男人,怎么可以忍受那样的耻辱?

韩信很失望,不是没有等到期待的饭,其实那饭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再见到她一面。

自从她把第一顿饭摆在身边,韩信就知道这是一个很不寻常的女孩子,不仅是因为她真的很漂亮,她是生平见过的女孩子中最美丽的,主要是她清澈的眼睛里隐藏着的那种曾经熟悉的冷冽。韩信本能地发现这是一个和自己一样具有不平凡抱负的人,尽管她是一个看起来还那么娇弱的女孩子,这种发自本能的女干引是强烈的。

要去从军了,要施展自己的抱负了,从此就要迈上似乎不可预知的征程了,也许会死。韩信不期待死亡,他也没想过自己会死,不然,他就不能忍受那屈辱了……

许三是淮阴城很有名的混混,他会两手武艺,他很看不起韩信,他觉得自己杀狗是一个很正当的职业,而且由于会武艺,在淮阴城的混混里有很高的威望,他觉得韩信狗屁不是,就是长得个子高,模样不赖,总绷着那臭架子,还带着一把也不知道开没开过刃的剑,有什么呀?

尤其是看到邻居二嫂家的丫头整天趴在窗口期待韩信从街道上走过,许三就更来气了,要知道,二嫂的丫头长的还不赖,我许三还惦记着呢!于是许三就准备在韩信路过的时候,好好地跟韩信比较一下,让二嫂的丫头看看,许三比那就知道挨家蹭饭的韩信强,强多啦!

“你虽然长大,整天没事带着刀剑,其实你就是一个任屁不是的孬种!”许三终于找到了机会,更高兴的是二嫂的丫头就在那儿。

韩信的心情很不痛快,刚听了范羽的话,受刺激了。韩信认识杀狗的许三,不爰搭理他,想绕过去。

“唉,别走呀。”许三吆喝着。

围观的人聚拢过来了,哂笑着,指指点点的。因为韩信是亡国的王孙,这大伙都知道,他整天还挺骄傲的,大伙看着也来气,但是韩信已经够倒霉的了,谁也不忍再欺负他了,不过看到有人那么干,大伙也觉得挺好玩的。毕竟,折辱一个落魄的王孙,对于百姓来说既新鲜,又可以满足一些其他的心理需要,这样的事情不多,就是因为不多,才刺激!

许三得到了关注,乐坏了,“韩信,你要是敢死,来,拿你的剑刺我;不敢死,嘿嘿,从我的胯下爬过去!”

小混混的标准当然以敢不敢死作为最高的指标,敢死是一件既光荣又来劲的行为,许三觉得这样挺好的,就是么!为了爰情,就是死一回,是不是也值得?他抬头看了看窗口满脸惊讶的二嫂的丫头,觉得有点飘,这感觉挺好的。

“死!”这个字眼在韩信的脑海滑过的时候,所有的愤怒都消失了。韩信知道自己不能死,也不愿意死,和一个混混置气干什么呢?尽管有信心,而且有把握教训他,那就象掐死一个蚂蚁一样容易,但自己不能。

这也许是一个机会,放下沉重的过去的机会,忍耐可以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韩信对这个问题很好奇。过去想到忍耐的时候并不怎么多,现在有一个“自食”的问题正折磨人呢,又多了一个生死的问题。想明白了,忍耐是一个途径,冲冠一怒是很简单的事情,忍耐是不是更难一点?学会了坦然地忍耐,是不是就可以很坦然地面对一切了?

韩信挺高兴的,其实所有的都可以抛弃掉,情谊,尊严,原则,就是理想不能,一切的行动都为了理想而服务的时候,很轻松,于是生存的问题很容易解决了。韩信很从容地面对着许三,他弯下自己总是笔挺的身体……

还是希望能在自己迈上实现理想的路途前,再见她一面。韩信在小院门前的石头上坐下,看了看眼前曼延向远chu的小路。

已经是夕阳了,夕阳很美,给这静谧温馨的村庄蒙上一层辉煌的金色,村口有两个放牛的小孩在戏耍着,小孩真好看,没有忧虑的小脸在霞光中流溢着幸福,吃草的水牛很悠闲,再远chu就是还在田间忙碌的大人,他们也没有什么忧虑,专心地照料着庄稼,期待辛勤耕耘之后有一个不错的收成,让日子好一点,这样的日子能维持多久呢?

韩信把目光转向那绿油油的悠闲地向天际流淌过去的自己已经非常熟悉并且迷恋的河,下了一场雨,河水变得有点浑浊,水流也湍急了不少,是啊!生活就象这河水,会变化的,一点刺激就会变得湍急了,不会永远那么一点一滴地流逝,要形成波澜,要形成旋涡,要喷发,不就是在等待这喷发的时刻么?还犹豫什么?走进去,投入到那火热中吧!

韩信站起来,似乎又在那河边看到了洗衣服的那个优雅的身影,那淡淡的眼神,真希望能再见一面,就一面,然后就离开,不会回头。

突然,韩信激动起来,他看见山路上轻飘飘地映来一道修长的影子,那个黝黑矫健的朱恪出现了,他的背上伏着已经睡着了的范羽,他们相依相偎地回家。韩信痛苦得不能压抑,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展开全部的轻功,那要逃避掉这嫉妒得要发疯的感觉,理想和家,到底哪一个重要?还是都重要?

“不知道现在韩信怎么样了?”我躺在范羽的身边,睁着眼睛睡不着,我真替他难受,那样高傲的韩信能不能忍受那样的屈辱呢?

“你管那么多呢?”范羽不乐意了,她侧过来,用手拿着一绺头发在我的鼻子上来回地逗弄着。

我打了一个喷嚏,“你干嘛呀?”我知道她要干嘛,她笑嘻嘻地,她用眼睛跟我聊天,她还特意把她的领子敞开多一点,看到里面那在月光下更加白嫩的肌肤,我就觉得韩信不是那么重要了。

“咱们盖房子呗?”范羽把脸贴在我的胸前,轻轻地在我的胸口蹭着。

“行,咱们马上就盖!”

“马上?”

“先盖一个大屋顶。”

“你讨厌呀,哎呀……”

其实我和韩信不能算是有什么了不起的交情,甚至都不能算是熟人,我们的交谈很有限,我就是对他有点好奇,还有点同情他。他做的事情都使我很好奇,他能很沉默地想东西,他能很剧烈地变化情绪,他说的话也让我听不明白,他武功很好,可他可以象狗一样吃东西,能容忍混混的羞辱,他就是一个谜,女干引了我。

我站在地头看着河边,媳妇洗衣服的地方旁边原来韩信钓鱼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还多少有点不习惯呢,象缺了点什么。缺了就缺了吧,待会儿,我踩完水就到后山去夯地、砍树,我得把自己憧憬的家园给建立起来,带着我的媳妇好好地过,生活不会缺了点什么就改变的,一定会继续的……不过韩信描述的那种飞翔的感觉又引诱了我一下,他是不是就是去飞了?

***********************************改编改得我烦了!索性不改了,暗自己个儿正了八经地写一个!

名字还没想好呢,就先叫《》吧,我觉得所有的故事都是由来叙述的,平淡的,波澜壮阔的,都是来记忆的。

准备写一写秦末的大动乱,楚汉相争的故事。这回把自己掺里头,用第一人称来忙活,写一个武侠的,吹一吹自己,同时吹一吹我喜欢的历史人物。说老实话,底气不那么足,很怕虎头蛇尾,干着干着又没劲了。嗨!写着玩呗!玩味一下我喜欢玩味的人生,也是一种舒展的感觉吧?挺好的。我手头就是《史记》和《资治通鉴》这两个版本差不多的资料,有更多资料的朋友给提供点啊!我求你们了。

干这活,妻头回表示了支持,并且答应给我找一写资料,毕竟《史记》和《资治通鉴》上说的不怎么详细,她还说会在我坚持不住的时候来代笔。她情书写的不赖,学习也一直比我好,不知道写这玩意能怎么样?我挺好奇的。

批评和鼓励是创作的动力,大家觉得怎么样可以畅所欲言吗,我现在觉得夜色兄弟真好,至少不使我觉得孤单。我准备专心写《》,要是夜色兄弟感兴趣,希望你可以写点东西。

就到这吧。在文字的世界中徜徉,多好呀!创造并且品尝自己的感觉,多好呀!真不明白怎么弟兄们都那么沉默?

流殇要展开一个流殇理解的历史画卷,和大家一起来玩味。并且创造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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